“他……挂了？”他声音发颤。
“不止挂了，”向贤矩小声，“他还骂了句‘傻B’。”
“……”
“咱这边，老兵十个大洋，军官三十，新兵二十。还管饭、管鞋、管枪。您猜有多少伤兵，自己挪着腿爬出医院？”
宋希濂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。
他盯着窗外的天，黑云压城。
他知道，这梁子，算是结死了。
但他没工夫去算账了——上头的告状信，怕是已经堆到老头子案头了。
他的下关……干得真不光彩。“少爷，今儿又来了一大波人，药快卖光了！”汊河镇的药铺里，孙铭抹了把额头的汗，毕恭毕敬地冲周卫国点头。
自打周卫国一封电报打到苏州，老太爷周继先得知儿子在前线拼死拼活还缺钱少粮，二话不说，把家底全掏空了，连压箱底的金条都砸了，派最信得过的管家孙铭连夜赶过来，专帮他管这摊子事儿。
“孙叔，别这么客气，药还多着呢，库里堆得跟山似的。”周卫国笑呵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。要不是这老哥操持得当，这黑市能开得这么快？早被人端了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……”孙铭搓着手，犹豫了下，“还有一桩事——不少人想拿法币买药。”
周卫国脸一沉，鼻孔哼出一口气：“别想了。咱们只收现大洋、金条、古董字画。一条，不改。”
法币？那玩意儿比草纸还软，擦屁股都嫌硌得慌！
要搁五年前，他兴许还收。可现在战火烧得屁股冒烟，法币一天一贬，今天十块，明天五块，后天连根火柴都换不来。留着它？不如拿去垫马桶！
孙铭不吭声了。他心里明白，八十八师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的命，全吊在周卫国一人身上。天天砸钱，砸得人肉疼。
老太爷给的五万块大洋，一个月光景就剩底儿了。
要不是这黑市卖药赚回大笔银子，就周卫国那撒钱如撒土的架势，怕是连三天都撑不到。
“财散人聚嘛，孙叔。”周卫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，咧嘴一笑，“钱是身外物，没了还能挣。可人心里有盼头，士气才旺！咱们现在不是在做生意，是在攒一支能打仗的队伍。”
孙铭眼睛“唰”地一亮，竖起大拇指：“还是少爷看得透！老孙我，真服了！”
“行啦行啦，少拍马屁。”周卫国摆摆手，“黑市还得靠你盯紧，现在部队刚起步，花钱的地方比茅厕还多。”
话音刚落，江北这一带可真就炸了锅。
为啥？周卫国开的条件，简直让人想原地跪下喊爹。
老兵来了，一人给一块大洋；军官来了，两块；招的人越多，赏得越狠——你能拉来一千人，当场甩你一千块！
这不是招兵，这是发钱！
立马就有人动了心思。
有的跑去别的部队装熟人套近乎：“老张，最近混得咋样？来咱们八十八师吧，中央嫡系，德械师，军饷从不拖！”
有的蹲在野战医院门口，扯着老乡幌子：“哥，我跟你一个村的，听说你伤了，特来看看！顺带问问，要不要换个队伍？咱师里天天吃肉！”
还有直接下乡拉壮丁的，挨家挨户敲门：“大哥，你家小子要是来，立马给三块大洋，安家费另算，管吃管住，还发新衣服！”
口号越喊越玄乎：
“兄弟，见过全师一人一挺机枪的没？咱这儿连炊事班都有汤姆逊！”
“来吧！咱师的迫击炮，营级标配！你以前的团，一门都当祖宗供着吧？”
“听说你还在领法币？呸！那玩意儿能点烟都算奢侈，咱这儿，现大洋管够！”
“五年前还是上等兵？你这兵当得跟驴拉磨一样！来我这儿，给你直接提少尉，十门炮随你调！”
“媳妇娶不起？别愁！干半年，攒够彩礼绰绰有余！”
没人觉得是瞎吹。
因为——现大洋就在桌上摆着，白花花的，一摞摞的，签字按手印，当场拿钱！
新军服一抖就发，老兵一到，枪直接塞手里。
一个刚投来的老炮兵，盯着院角那门81毫米迫击炮，眼珠子差点掉地上：“卧槽……这玩意儿我原部队一把都没！当宝贝藏库房里，现在你们当摆设？！”
带他来的人得意地拍胸脯：“那叫小菜一碟！营里三门，连里两门，60炮那是给班用的！”
“真？营里都有？！”
“骗你干啥？走，领钱去！”
招兵点前，戴涛拎着本子，例行问话：“姓名？兵种？军衔？服役多久？”
“梁凡，机枪手，上等兵，五年。”梁凡挺直腰板，敬了个标准礼。
戴涛一愣：五年了还是上等兵？上头是眼瞎还是脑残？
“营座，这兄弟是俺老家的，人实诚，话不多，但枪法——百发百中！就是得罪过上司，被压着没升。”边上那个叫吴二蛋的老兵赶紧补刀。
戴涛早就不是当初那小少尉了，现在已是少校营长，提拔速度比坐火箭还猛。
“真有这本事？”他瞪眼。
“比真金还真！要是能当官，我头儿费不就多拿了？”吴二蛋心里盘算着：这小子要是干个排长，自己能多拿五块！
“行，考一下。”戴涛挥手，“靶场，RPD机枪，走！”
梁凡接过机枪，略显生疏，可听了几句讲解，手指一搭，三秒稳住。
哒哒哒——
一梭子过去，十环靶全中！
连射、点射，稳得像机器！
戴涛眼睛瞪得像铜铃：“好！太他妈好了！”
他猛地一拍大腿：“从现在起，你是火力排排长！签！字！领大洋！拿军装！武器一会儿统一发！”
梁凡拿着三十块大洋，崭新军服抱怀里，跟在梦里飘着似的：“这……真不是假的？”
“真真真！”吴二蛋也数着自己那三块人头费，美得咧嘴：“你要真拉来仨排长，我都能攒够娶媳妇的钱了！”
梁凡眼珠子一转，突然凑过去：“……那我拉几个人来，也有人头费？”
“当然有啊！”吴二蛋下意识回。
梁凡二话不说，扭头就跑：“等我！我去叫人！”
